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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6

慈寧宮,太後居所,富麗堂皇。

一個大紅宮裝的少婦,此刻正跪扶在孫太後膝上痛哭。

“都說瓦剌韃子個個如狼似虎,如今陛落入他們手中,實在是禍福難料!”

“妾身本是小門小戶,於國事冇有主見,還請母後務必迎回陛下聖駕!”

錢皇後低眉垂淚,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曆史上的錢皇後,十分賢惠,也是個悲情人物。

作為朱祁鎮的結髮之妻,朱祁鎮幾次想要給錢皇後的父兄加官進爵,可是都被錢皇後給拒絕了。

在朱祁鎮被俘虜的一年多裡麵,錢皇後日夜禱告祈求,因此跪瘸了一條腿,哭瞎了一隻眼。

在朱祁鎮被囚禁南宮的七年時間,錢皇後帶著妃子們做女紅,變賣後用來給朱祁鎮改善生活。

然而如此賢惠的錢皇後,雖然和朱祁鎮相敬如賓,卻是冇能誕下龍子,晚年生活常被憲宗的生母周皇後欺負。

“好孩子,彆哭了,你看妝都花了!”

輕輕捧起自己兒媳婦的臉,孫皇後擦拭乾淨了上麵的淚痕。

“我兒受命於天,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出事?”

“也先不過是圖財而已,本宮已經讓人去安排了。”

孫太後這是為了安慰錢皇後,也是為了安慰她自己。

“但憑母後做主!”

錢皇後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止住了眼淚,可她一介女流,全然冇有一點主見。

“你是皇後,這個時候該振作,而不是唯唯諾諾。”

孫太後扶起她的兒媳。

“你是我老朱家的兒媳婦,更是我大明的皇後,你當母儀天下,更該有臨危不懼的氣度。”

“就算心裡頭再害怕,也萬萬不可被外人看穿了。”

“成大事者,當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不然,就會有人欺負咱們這些孤兒寡母!”

孫太後一把將錢皇後按到一旁椅子上。

“啟稟太後,郕王殿下到了!”

就在這個時候,興安回來複命。

“宣!”

孫太後大手一揮。

而錢皇後聽到朱祁鈺前來,她的心中徒然有了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害怕的想法。

孫太後剛纔說有人可能會欺負孤兒寡母,而話音剛落朱祁鈺就來了。

難不成,孫太後說的就是朱祁鈺?

....

“兒臣,拜見母後!”

“臣於謙,拜見太後!”

一進到慈寧宮中,朱祁鈺和於謙就雙雙跪地行禮。

朱祁鈺不是孫太後所生,他故意用了“母後”這一稱呼。

古人講究嫡庶之彆,孫太後作為朱祁鈺嫡母,一聲“母後”也說得過去。

而且這聲“母後”有親近的意思,也有尊崇的含義。

“郕王,你來見本宮,就是這副模樣?”

雖然朱祁鈺示以謙卑,可孫太後臉上還是隱隱有不悅神色。

那是因為朱祁鈺衣衫淩亂,頭髮亂蓬蓬猶如稻草。

“兒臣突聞噩耗,擔心皇兄安危,所以亂了方寸。”

“還請母後寬恕兒臣無禮之處!”

朱祁鈺再拜首。

“啟稟太後,郕王之言句句屬實。”

“奴婢去宣旨過後,為了早一點進宮和太後商議對策,郕王殿下可是舍了車轎,策馬奔騰而來!”

興安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太監,還是一個聰慧的太監。

他這樣說,不但拉近了朱祁鈺和孫太後的關係,順帶還有功勞於朱祁鈺。

興安知道,朱祁鈺接下來一定會執掌大明權柄。

興安幫著朱祁鈺說話,就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將來論功行賞,也有他興安一席之地。

“起來說話,深夜地涼。”

孫太後的“關心”,算是一種對於錯怪朱祁鈺的彌補。

“土木堡之敗,你都知道了吧?”

孫太後說話的語氣很淡,就好像她的兒子冇有闖禍一樣。

“皇兄遭遇不測之事,還請太後做主,咱們主動聯絡瓦剌太師也先,把皇兄聖駕給迎回來!”

“無論賊人討要多少錢財,咱們都必須確保皇兄平安歸來!”

朱祁鈺真的愛他大哥嗎?

當然不是!

朱祁鈺巴不得瓦剌人一刀砍了朱祁鎮,那樣還給朱祁鈺省事了。

隻不過朱祁鎮如今還是大明天子,他順位繼承的法統也被天下人認可。

朱祁鈺要是不主張迎迴天子車駕,就是不忠不仁不義之輩。

而朱祁鈺越是表現的兄友弟恭,那麼他就會收穫更多人心。

總之一句話,朱祁鈺現在隻能苟著。

至少得等到登基稱帝過後,朱祁鈺才能撕掉偽裝麵具。

“後宮不得乾政,乃是我大明祖訓。”

“本宮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又哪裡能拿得出什麼主意?”

孫太後就這麼讓朱祁鈺和於謙站著。

“太後,生養天子,國母也!”

“試問太後都不能拿主意,我大明還有誰可以做主?”

朱祁鈺畢恭畢敬。

什麼後宮不能乾政,我呸!

然而這纔是他的心裡話。

明朝初期,後宮雖然冇有明目張膽,可也冇那麼老實。

馬皇後,常有勸諫朱元璋之言。

張太後,更是力保他的兒子朱瞻基、孫兒朱祁鎮坐上皇位,還和三楊一起共掌國政。

就連眼前這個孫太後,原本曆史上,不也立了她孫子朱見深為太子,又頒佈朱祁鈺登基的詔書嗎?

朱祁鈺覺得,孫太後也想乾政,隻不過冇那個能力,也冇那個勢力。

她想垂簾聽政,文武百官也不會答應。

“於侍郎,你怎麼說?”

孫太後的目光落在於謙挺拔、消瘦的身上。

“皇族家事,太後自行安排即可。”

“天下大事,還是需得和群臣商議。”

於謙的話,話裡有話。

營救朱祁鎮,完全可以,情理之中。

臨朝聽政,想都彆想!

“要不是你們這些大臣冇能勸阻天子,要不是你們冇能保護好天子,本宮需要出來拋頭露麵?”

孫太後眼神很複雜,有怒火,也有悲傷。

朱祁鎮禦駕親征,孫太後也是反對過。

隻不過朱祁鎮太過叛逆,又希望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鋪墊他親政的基礎。

所以在王振的攛掇下,朱祁鎮一意孤行,誰都勸不住。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

“如今本宮一個老婆子被逼得出來說兩句,怎麼就不行了?”

孫太後,語氣越發強勢。

朱祁鈺突然就覺得,眼前這個看上去雍容華貴的孫太後,也不是什麼善茬。

再一想,朱祁鈺更加堅信自己冇有看錯孫太後。

孫太後非是朱瞻基的結髮正妻,隻是妾室身份,她之所以能夠母儀天下,不過母憑子貴而已。

朱瞻基的原配是胡善祥,一個生不齣兒子的可憐女人。

孫太後要是冇點手段,她也不可能讓朱瞻基廢了胡善祥,改立自己為皇後。

要知道,作為朱瞻基生母的張太後,可是一直護著胡善祥。

就連胡善祥被廢後,張太後都是讓胡善祥坐著,讓孫太後在酒席旁站著。

“長幼有序,尊卑有彆。”

“如今正是我大明人心惶惶之時,必須得太後出來一錘定音。”

於謙突然就變了語氣。

“臣的意思,是讓太後不必親自和群臣共處一室,而是請太後於皇族成年男子中,擇一人監國。”

“如此合乎於大明理法,也有益於天子迴歸故國。”

於謙緩和了話語,字裡行間還處處都是為了孫太後著想。

“這個自然!”

孫太後雖然不通政務,不過也不是白蓮花一朵。

她聽出了於謙的意思。

大明不是唐朝,大明不需要一個武則天。

“不過本宮也就糾結中,到底由誰來承擔監國重任?”

“本來天子禦駕親征之前,是讓郕王留守京師的,按理該讓郕王監國。”

“隻不過郕王纔剛過弱冠之年,之前也冇有接觸過政務。”

“所以本宮在想,是不是讓襄王進京?”

孫太後說完,眼睛就有意無意在朱祁鈺和於謙身上來迴遊蕩。

“襄王,先帝一母同袍,素來有賢名傳於天下。”

“於政務上,襄王受先帝所托,更有過兩次監國的經驗。”

孫太後,這是在敲山震虎。

你們不想讓我參與朝政,那我就找人來助我一臂之力。

“啟稟太後,萬萬不可!”

聽到襄王,於謙不由得一愣。

這個孫太後,當真是糊塗。

“襄王確實仁德播於四方,隻不過由他監國卻是於國不利。”

“襄王遠在荊襄之地,朝廷傳下旨意,襄王再動身北上京師,如此一來一往,怕不是得個把月的時間。”

“如今天子北狩,群臣六神無主,大明等不得那麼久。”

於謙,國士無雙。

他隻是兩三句話,就說透了箇中緣由。

時間,成了襄王監國的最大敵人。

時間,還是關係到大明生死存亡的關鍵。

瓦剌大勝,必定會叩關南下。

大明隻有在瓦剌南下之前做好準備,纔不會成為第二個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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