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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6

朱祁鈺和於謙從深夜入宮,跟孫太後商議到現在,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

雞鳴幾聲過後,預示著黑夜即將過去,光明就要到來。

又過了一會,幾縷光線透過鏤空花雕,從窗外照了進來,灑在地磚之上。

“啟稟太後,吏部尚書王直和禮部尚書胡濙,正在宮門外聯名求見。”

沐浴著金色晨光,大太監金英進到了太後居所的慈寧宮。

“這兩把老骨頭,訊息倒是挺靈通!”

孫太後微微一皺頭,就猜到了王直和胡濙前來皇城的意圖。

吏部尚書王直,永樂二年進士,任職翰林二十餘年,稽古代言論編纂紀注事,為當世大儒。

禮部尚書胡濙,建文二年進士,先有受朱棣之命尋訪建文下落,後為朱瞻基托孤五大臣之一。

門生故吏遍天下,說得就是王直和書胡濙這樣的中樞重臣。

王直和胡濙,還都是實權派。

王直掌握的吏部,負責文官的考覈、選拔、升遷。

吏部尚書又被稱為天官,是能和內閣扳手腕的存在。

胡濙掌握的禮部,雖然表麵看上去是個清水衙門,負責的隻是祭祀、禮儀、教學。

可是禮部還有一個讓人忽略的職能,那就是負責科舉。

明朝文人進入仕途,大多隻有科舉一條路可以走,通過科舉的士子,都要尊稱胡濙一句“老先生”!

更重要的是,隻有科舉出身的文官,才能進入內閣,執掌國家權柄。

有句話,非翰林不得入閣。

禮部尚書,文壇領袖,文官座師。

麵對這樣兩個重臣,而且還是執掌六部事務十多年的老臣,就連皇帝都不能輕視,孫太後自然也不敢怠慢。

“他們說了些什麼?”

孫太後的眼神有些忽遠忽近,顯得心事重重。

“他們說是來給太後請安,順便也看看陛下昨日有冇有聖旨傳回京師,他們也好把陛下交代的事情給辦好。”

金英老實的回答。

“這兩個老油條!”

孫太後聽出了王直和胡濙的弦外音。

之前雖然朱祁鎮禦駕親征在外,不過並冇有因此而失去對朝廷大事的過問。

每日京師收到各地官員的上奏的摺子,都是快馬加鞭呈送到朱祁鎮的禦案之前。

奏章經過朱祁鎮禦筆親批後再送回京師,然後纔是交由內閣和六部去執行。

孫太後知道,王直和胡濙是聽到了一些風聲,所以纔來皇城探聽訊息。

明軍要是安然無恙,那麼朱祁鎮禦批奏章就會源源不斷送回京師。

若是大軍折戟沉沙的傳聞是真的,則朱祁鎮就不可能有聖旨傳達。

王直和胡濙,表麵是來給孫太後請安,是來聆聽朱祁鎮的聖諭,實際卻是來確認朱祁鎮有冇有出事。

他們的說法冠冕堂皇。

他們的目的簡單明確。

他們的理由無懈可擊,還用詞得當。

“你去告訴他們,就說本宮昨夜收到了一封家書。”

孫太後的處置,也是暗藏玄機。

朱祁鎮是孫太後的兒子,朱祁鎮給孫太後寫信就是修一封家書。

既然孫太後收到了家書,就是說明軍未敗,朱祁鎮也冇有成為瓦剌人的階下囚。

而且孫太後收到的是家書,就不方便給外人看,外人也就不知道家書到底有冇有。

家書不是聖旨,也就不用通告群臣,王直和胡濙也就孫太後說的是不是真的。

“奴婢謹遵太後懿旨!”

金英彎腰弓身,就要退下。

“太後,兩位尚書公說了,他們今天一天都會待在內閣,和戶部侍郎陳循一起處理國事。”

就在出門的最後一刻,金英又一次轉身,並且把王直和胡濙的話,原封不動的轉給了孫太後。

“放肆!”

孫太後聽出了王直和胡濙的倔強。

明朝內閣大學士們辦公地點在文淵閣,於永樂十九年建成,在午門之內,麵對皇城。

王直和胡濙說他們一整天都會在內閣辦公,擺明瞭就是孫太後不見他們,他們就會賴著不走。

“他們要等就等!”

孫太後是鐵了心不見外臣了。

“郕王,要不然你去見一見他們?”

突然,孫太後看似無心的說了一句。

“兒臣不去!”

朱祁鈺連忙擺了擺手。

孫太後還冇有正式頒佈朱祁鈺監國的懿旨,朱祁鈺不想自己苟到一半失敗。

“孺子可教也!”

孫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啟稟太後,給瓦剌的賞賜,已經裝車完畢。”

這一次前來稟報的,是慈寧宮總管太監李永昌。

說完,李永昌就把詳細記錄的冊子給呈了上去。

為了減少土木堡之變訊息的擴大化,此番給瓦剌人的金銀財寶,都是從皇城內庫出的,而不是動用戶部管理的國庫。

九龍蟒龍段十匹,南海珍珠六托,黃金二百兩,白銀四百兩。

“讓錦衣衛派人押送!”

看清賬冊後,孫太後特意囑咐。

錦衣衛,天子爪牙,隻對皇帝負責,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監管。

“奴婢這就去辦!”

李永昌從躬身彎腰,到後退走出慈寧宮,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

大明內閣。

“學生拜見東王先生!”

戶部侍郎陳循,對著吏部尚書王直,就是一個後輩見禮。

王直比陳循年長,王直品級比陳循高,王直在文壇地位比陳循重。

王直在文壇與金溪王英齊名,時人稱之為“二王”,又按居住地將王直稱為“東王”。

“學生拜見潔庵先生!”

胡濙號“潔庵”,所以陳循這是以此作為稱謂。

三人都是讀書人,所以陳循不以官職相稱,這樣會顯得天下讀書人都是一家,可以彼此間親近。

“今日兩位先生今日不在部裡處理部務,來我內閣不知所為何事?”

讓身將王直和胡濙迎進了內房,陳循親自沏茶兩杯。

“芳洲,你這就是明知故問了!”

王直官職最大,所以他先開口。

芳洲,陳循字德遵,號芳洲。

“你是內閣次輔,又是戶部侍郎,這前方大軍每日所需糧草輜重,都是經過你的手來籌集。”

“說你是大明的管家,一點也不言過其實。”

“要是出征大軍有什麼風吹草動,你難道會不知道嗎?”

王直大大咧咧坐在了上首。

古人以左為尊,所以胡濙坐在了左邊,陳循坐在了右邊。

“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不過還未證實。”

陳循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內閣在皇城中,又是天子秘書機構,宮裡有什麼風吹草東,自然是瞞不過陳循這個內閣次輔。

“所以兩位先生,也是聽說了?”

陳循試探性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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