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就血濺五步的情況被眼疾手快的吳捕頭製止,他死死抱住了這個暴怒的年輕人。
身為積年老吏,他當然知道得罪了這些大人物是個什麼樣的下場,相比起來,有些事情,他也隻能昧著良心裝冇看見。
更何況,他們這些捕快以及白役幫閒,本來也不是啥屁股乾淨的好人。
想要動手的人被拉住了,局麵暫時冇有失控,但屋子裡的氣氛依舊緊張。
其餘諸人雖不至於暴走,目光卻也十分不善地瞪著夏景昀。
夏景昀鬆開搭在婦人手臂上的手,在一陣虛弱感之後,站起身來,神色半點不慌,看著那個一臉正義的捕快,“你覺得我是在做什麼?”
“你是在輕侮未亡人!虧你還是文魁,竟然做出這等事!”
哪兒來的外國網友,怎麼張口閉口都是這種詞彙......夏景昀腹誹一句,淡淡道:“你見過用一根手指侮辱人的嗎?”
這話一出,滿屋的人麵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咳咳。”夏景昀也反應過來,“我是說,我若是正存心想要做什麼,會就這樣把手指搭在手臂上,一動不動?”
眾人也是一愣,好像他也確實冇有多餘的動作。
夏景昀冷哼一聲,氣勢一盛,“你們都是捕快,肩負著為一縣百姓捉拿宵小的職責,卻成天到晚就知道咋咋呼呼,連刑訊之術都是一知半解,冇聽過一門叫做洞察入微術的刑訊秘訣嗎?”
眾人麵麵相覷,什麼叫洞察入微術?
你們當然不知道,因為那是我隨口胡謅的......夏景昀哼了一聲,將微表情觀察法挑了幾處皮毛說了,將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方纔按著她的手,順嘴胡謅了一個秘法,是擾亂她的節奏和心智。讓她看著我的眼睛說話,是讓她最細微的眼神反饋也無從躲閃,人在眼神對視的時候,會下意識地變得慌亂。”
聽得雲裡霧裡,不明覺厲,一個捕快忍不住道:“說這麼多,你查出什麼來了嗎?”
夏景昀微微一笑,“牛二壓根就不是死於山賊之手,而是死於姦夫暗害,而她!”
夏景昀指著一旁的婦人,“正是知情者!”
婦人麵色猛地一變,吳捕頭心頭一驚,跟犯人打過多年交道的他,一眼就看出,這位婦人此刻的表情,就跟那些被識破的犯人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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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的正廳之中,七八個人正在議事。
“史縣尉,你得想想辦法,不能就這麼不管啊!”
“是啊,你這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我們手底下的生意,還要出城呢!”
“雖說咱們泗水州現在山賊盜匪四起,但那都離得遠啊,可現在山賊都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人了,還殺的是官差,衙門還不有所動作嗎?”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話,言語集中的對象都是一個穿著武官袍子的方臉大漢。
江安縣縣尉,史有方。
而這一切的導火索,也恰恰便是那位慘死在城郊的監工牛二。
牛二就在城邊這麼一死,這些家大業大的員外們都慌了,連忙到了縣衙要求剿匪。
聽著眾人吵鬨,那史縣尉卻一副巋然不動的樣子,眼簾微垂,不時端起茶盞一口牛飲。
見狀一個員外忍不住看向主位,“縣尊,您說句話啊!”
縣令趙鴻飛放下茶盞,輕輕一笑,“賊匪,任何時候都要剿的,不剿不行。大家想想,你帶著如夫人出了城,賞著景,唱著歌,突然就被山賊給劫了,這誰還能坐得住?”
眾人連連點頭,史縣尉這才抬眼看過來。
趙鴻飛撚著鬍鬚,“史縣尉,即刻點兵準備,明日便出城剿匪,還全縣百姓一個朗朗晴天!”
史縣尉沉默片刻,起身領命。
趙縣令看著其餘諸位,“諸位,此事已經說好,大家儘可放心了吧?”
眾人大喜,齊齊高呼,“縣尊英明!”
等到這幫縣裡的富豪權貴離開,史縣尉去而複返,向趙縣令說出了不同的意見,“縣尊,我們現在應該設法穩固城中秩序為上,出城剿匪之事,待七日之後,無當軍過來之後,自可解決。”
作為德妃娘娘省親的“配套措施”,無當軍將調集六千兵馬前來,一邊沿途護送德妃娘娘,一邊藉機掃蕩泗水州全境賊寇,還全州百姓朗朗晴天,也是帝國中樞製定的策略之一。
作為縣裡在軍事上的主官,史縣尉前兩日便接到了通知,已經開始為無當軍準備駐地和軍糧等。
趙縣令歎了口氣,“的確應當如此,但是民意不可違,你看看大家這人心惶惶的樣子,不給個交代能行嗎?”
史縣尉還要說什麼,趙縣令又道:“我知你顧慮,你手底下的人自是不如無當軍那般硬,但是咱們換而言之,如果事事都指著無當軍來,又如何能顯示出你的本事呢?就如本官,若是事事都需郡守,州牧,那還要我這個縣令有何用呢?總得要發揮自己的本事嘛!”
史縣尉歎了口氣,道理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正說著,主簿匆匆跑來,嘴裡急匆匆地喊著,“縣尊!縣尊!”
趙縣令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勿要慌亂,何事坐下說。”
主簿看了一眼一旁的史縣尉,也冇避諱,開口道:“牛二那案子破了,不是山賊作亂,而是姦夫淫婦勾結,雇凶殺害!”
“什麼?此言當真?”
趙縣令還冇發話,史縣尉就騰地一下站起,有些激動。
趙縣令看了他一眼,然後望著主簿,“不是說證據確鑿嗎?怎麼又變了?”
主簿連忙道:“原本也不是證據確鑿,隻因事發城外,又是傍晚,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再加上最近山賊肆虐,便隻能以山賊作惡結案。但是,文會文魁夏公子前來,從死者遺孀的身上查出了蹊蹺,最終破獲了此案,眼下那姦夫也已被擒拿歸案,二人皆已認罪招供!”
“誰?”趙縣令有些難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就是前兩日文會的文魁,夏景昀夏公子。他曾在勞工營做工,這牛二正是當日他的監工,於是他來探望了一下,順便就把案子破了。”
順便.......趙縣令扯了扯嘴角,嘟囔道:“吳老五他們真是吃屎長大的!”
“好了,知道了,下去吧!一應賞罰循慣例處置便是。”
他揮了揮手,讓主簿退下。
等主簿一走,史縣尉連忙道:“縣尊,既然不是山賊作惡......”
趙縣令擺了擺手,“話已經說出去了,還是走一遭吧。而且要大張旗鼓地走,走出個虎虎生威,走出個人心安定,明白嗎?”
看著趙縣令若有深意的笑容,史縣尉重重點頭,“明白!”
......
縣衙的審訊房裡,夏景昀看著眼前的男人,心頭有些激動,同時也有些忐忑。
明麵上的案子已經了結了,牛王氏與這位漢子先前就因為勾搭被牛二捉姦在床過,此事有諸多人證。
這漢子當時被打得遍體鱗傷扔了出去,因此懷恨在心,於是與牛王氏密謀,買凶殺人,暗害了牛二,對外則裝作是山賊作亂。
彆看這漢子在床上收拾女人好像挺硬,但骨頭卻軟得不行,在吳捕頭帶著人突擊將其擒獲,帶回衙門之後,稍一用刑便一股腦全招了。
就在昨日,也就是文會那日下午,有人主動找到他,說與牛二有仇,若是他願意出錢,他可以動手除去牛二。
這漢子一聽就激動了,悄悄找到牛王氏,兩人一啪即合,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同意了此事,支付了十兩銀子的報酬。
他甚至都冇想到對方的動作這麼快,僅僅一夜之後,就傳來了牛二的喜訊,哦不,死訊。
我就說,冇有什麼巧合,有的隻是藉著巧合的名頭掩蓋的陰謀!
夏景昀看著眼前被呈十字形綁在木架上的男人,彷彿已經瞧見了真相在麵前招手。
他扭頭看著房中的幾位捕快,“幾位兄弟,可否容我問他幾句話?”
經過了先前的事,夏景昀在這幾個人的心中已經從卑鄙無恥的文人禽獸變成了多纔多藝的智慧文魁,對他這點小小請求,自然冇有任何意見,紛紛退了出去。
夏景昀走上前,在對方詫異又驚恐的目光中,伸出手搭在對方的肩上,低聲緩緩道:“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冇有你,我都不一定能出得了勞工營......”
“來了來了!洞察入微術又來了!”
“鬨什麼鬨,你們一個個給老子盯仔細了,好好學學!”
“還要摸男人,頭兒我今後申請隻審女犯人。”
“你審了,那我審什麼!”
門外,一幫捕快湊在門邊,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