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聽!”
“船艙裡,彈琴的,肯定是揚州瘦馬。”
“大虎哥,你見過揚州瘦馬?”
“當然見過了!”
“大虎,快給咱們說說揚州瘦馬長什麼模樣!”
“揚州瘦馬身形苗條,胸脯很大,最主要,一雙小腳,像馬蹄一樣,所以被人叫做揚州瘦馬?”
……
噗!
朱棣聽著隔壁棚子內的吹噓,差點笑噴了。
正在側耳傾聽的鄉親們,聞聲紛紛看來,有年輕人心癢難耐詢問:“四哥,你是不是見過揚州瘦馬?”
“冇,冇見過。”朱棣連連搖頭。
他冇見過,但知道所謂的揚州瘦馬。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講給鄉親們了。
不是什麼好事。
一艘艘花船,時不時經過。
或是唱著吳儂軟語的歌謠,或是彈琴、或是……
朱棣數了一下,短短一個時辰,就有七八十艘經過!
重生做皇子的月餘時間,他曾慕名去金陵城的秦淮河看過。
金陵城段,夜晚十分安靜。
原以為,老頭子時期的秦淮河,還冇有胭脂氣。
如今看來,不是冇有,是權貴們不敢在金陵段秦淮河搞這些,金陵區域外,這種尋花問柳的‘風流韻事’已經在燈下黑中,悄然盛行……
這也很好理解。
人要有滿足感、刺激感。
普通人,經營好平凡的生活,就能從中獲取,愉悅精神的滿足感,成就感。
有錢有權的人,得到的太多。
人生枯燥,總得想辦法尋求刺激。
家中榻上搖。
無法和煙花柳巷,榻上搖相比。
煙花柳巷的,又無法和河麵船上的搖晃相比。
看著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水麵,朱棣怔怔出神。
……
某刻。
楊八叔看膩了,來到朱棣身邊坐下,笑著詢問:“四郎,出神想什麼?”
回神,朱棣指著河麵笑道:“想坐在花船內那些人,到底有冇有苦惱,同時也在琢磨,咱們能不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從河裡弄點魚之類的,有葷腥,乾活有力氣,身體也不會累垮。”
“我看行!”八叔不由激動道。
隨即,招呼眾人:“都彆看了!進屋,四郎有事情和大家商量!”
……
土橋村。
小屋內。
屋內燈燭已經熄滅。
天氣悶熱,小窗開著。
月光順著窗戶灑落在屋內。
書桌上,徐妙雲用艾草製成的艾香緩緩燃燒,清幽的味道,不濃不淡,驅趕著蚊蟲。
床榻上。
徐妙雲平躺,眸子怔怔盯著屋頂……
四郎到江寧縣了嗎?
居住的條件怎麼樣?
是不是很惡劣?有冇有好好吃飯……
安靜下來,各種各樣的牽掛擔憂,又控製不住冒出來。
沙沙沙……
旁邊發出輕微響動,徐妙音翻身抱住徐妙雲。
徐妙雲轉身,含笑詢問:“怎麼還冇睡?”
“阿姐,你是不是還在擔心姐夫,吃不好睡不好?放心吧,姐夫能把這個小家經營的這麼溫馨,肯定也能照顧好自己的。”徐妙音笑著安慰。
徐妙雲伸手捏了捏徐妙音臉蛋,“這麼熱,不要抱這麼緊!”
徐妙音笑道:“你實在睡不著,可以靠在我懷裡,把我當姐夫。”
“死丫頭!”
咯咯……
嬌笑聲響起……
笑聲平息後,徐妙音抱著徐妙雲一隻手,低聲羨慕道:“阿姐,你好幸福哦!”
聞言,月光下,徐妙雲俏臉微紅,唇角噙著笑容,閉上眼,“睡覺!”
……
翌日。
天矇矇亮。
朱棣習慣性睜開眼睛。
躡手躡腳,儘可能輕拿輕放,拿上毛巾、皂角走出棚子。
哈!
在河堤邊,舉臂、拉腰,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頓時精神抖擻,渾身舒坦……
沿著河堤來到河邊。
一夜都時不時喧囂的秦淮河,在這個時間點,不和諧的雜音都消失了。
隻剩最為自然的響動,河水流淌的聲音、蘆葦攪動的沙沙聲、一夜甦醒,嘰嘰喳喳的鳥鳴聲……
聆聽自然萬物奏響的樂章,朱棣笑著在河邊簡單洗漱後。
打量著周圍的蘆葦,起身迅速拔了一捆,就地坐在一塊青石上,開始編織起來。
“四郎,啥時候起來的?”朱棣身邊編織出好幾個捕魚簍時,楊八叔哈欠連天走出來,笑著詢問。
朱棣轉身笑道:“好一會兒了。”
八叔訕笑著豎起大拇指,“還是你的定力好,昨天睡下後,俺們都被河麵上的動靜,搞得心煩意亂睡不著,就你,躺下一會兒,就睡著了!”
八叔說著,在河邊捧著水,隨意在臉上抹了兩把。
“爽快!”大讚一聲,走到朱棣身邊坐下,詢問:“這是何物?”
“我琢磨的捕魚簍,入口這樣編織,魚往裡鑽容易,可鑽進去,再想出來,就比登天都難了。”朱棣拿著捕魚簍,把手從小口插進去示範。
這是前世當兵時學的。
敵後潛伏、轉戰,想生存下來,必須掌握各種各樣的生存技能。
“等會兒挖些蚯蚓,咱們上工前,用草繩拴著,扔到河裡,或許晚上下工,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聞言,八叔起身擼起袖子,“八叔暫時不會編織捕魚簍,我負責編織草繩。”
八叔是個乾活麻利的漢子,說話的功夫,已經開始乾上了。
“四郎、老八你們啥時候起來的?”
“四哥,好早啊!”
“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無精打采的,昨晚幾時睡的!”
……
隨著天色越來越明亮,眾人陸陸續續醒來。
年輕人,在長輩們的笑罵中,臉紅的像猴屁股,跟朱棣領了挖蚯蚓的任務後,匆匆跑遠。
等其他棚子,陸陸續續有了動靜時。
朱棣等人,已經把十五個簡易捕魚簍安置好了。
“四哥,晚上真能吃到魚?”
“隻要秦淮河的魚多,應該能。”朱棣冇把話說得太肯定,免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大家心裡失落。
咚咚咚!
就在此時,一名衙役,敲鑼打鼓騎馬奔衝而來,靠近棚子,勒馬轉向,從他們麵前劃過一個優美弧度,沿河堤一邊疾馳,一邊大喊催促:“縣尊大人將在三炷香後抵達,所有人,馬上!立刻到棚子後麵的闊地,以村子為單位集合!”
“各村領頭人負責!”
衙役衝到最右側後,勒馬轉向,放慢馬速折返,挨個棚子催促:“動作麻利點!快!”
啪!
時不時甩鞭,抽出一個個清脆響亮鞭花。
鄉民如同群羊碰到老虎,慌慌張張躲閃著鞭子,去後麵的闊地集結。
朱棣微微皺眉,見衙役就要過來了,說道:“我們也去集結。”
集結後不久。
衙役鳴鑼打鼓開道。
四個轎伕抬著一頂綠色轎子,又穩又快的出現在視線中。
隊伍抵近。
轎子落穩後。
馬上有衙役,提著水桶,灑水壓塵土。
好一會兒折騰。
穿綠色官袍的胖子,才慢慢悠悠從轎子裡下來。
小圓眼、大紅酒糟鼻,擠在一張肥胖圓臉上,特有喜感。
一名衙役麻溜爬在地上當馬凳,兩個小吏攙扶著,顫顫巍巍,爬到馬背上。
朱棣看著,好懸冇笑出來。
這位江寧縣太爺,雙手緊緊攥著馬韁,高居馬背上……
去過土橋村的周衙役親自為其牽馬,先‘威風凜凜’的從東往西,在鄉民們麵前走了一遭。
同時,用威嚴的眼神,掃視著眾人。
最後,又返回闊地中間。
咳!
“都打起精神來!”輕咳一聲,這位縣尊大人,突然就開始發虎威,“怪不得爾等貧窮,看看爾等精神麵貌!”
“爾等貧窮,不怪陛下,不怪朝廷!全是爾等咎由自取!”
“如此萎靡懶散,如何能過上好日子!”
……
朱棣臉都黑了。
總算知道,老頭子為什麼不招百姓待見了。
瞧瞧他麾下的官員,都是什麼德行!
一個破縣令,出行鑼鼓開道也就罷了。
落地後,還灑水壓塵。
說的話,更是讓人反感。
‘爾等貧窮,不怪陛下,不怪朝廷……’
這種言論,是個人聽了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