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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6

巳時,禦書房。

李青如約走進大殿,“微臣李青,參見皇上、太子殿下。”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疏,“咱問你,皇後的病情暫時穩定了吧?”

“嗯。”

“那好,這個你拿去。”朱元璋取出一張信箋,“將上麵的人逮捕、審訊、下午申時前斬了!”

李青一呆,萬冇想到朱元璋竟是要他去抓人、殺人。

這算什麼?

投名狀?

李青硬著頭皮上前接過,遲疑道,“皇上,微臣對皇城還不熟悉……”

“咱已經安排好了,劉百戶協助你一起辦案。”朱元璋低頭繼續批閱奏摺,“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他。”

朱標微微皺眉,“父皇……”

“嗯?”

“唉……”朱標歎了口氣,不再多言。

李青來到殿外,錦衣百戶劉強立即迎了上來,“李大人,請跟我來。”

“麻煩了。”李青拱了拱手,按製對方的職銜比他大,人家給他打下手,他自不好托大。

“李大人客氣,您這會兒可是欽差。”

劉強比當初‘請’李青時還要客氣。

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李青可是皇帝的貼身侍衛,又是治療皇後孃孃的醫生,可謂是前途無量。

拋開欽差身份不談,他一個錦衣百戶也不夠看。

宮門外,百十號錦衣衛已然在候命。

劉強威嚴道,“李欽差奉皇命緝拿罪員,爾等要儘心辦事。”

說罷,將李青的名單交給下屬,“去把人全抓進昭獄。”

“是。”

那人看了眼名單,領著一群錦衣衛殺氣騰騰地去了。

“嗬嗬……李大人請。”劉強重新換上笑容,“抓人的事兒有他們辦,咱們直接去昭獄。”

“嗯。”

李青輕輕點頭,也樂得清閒。

路上,李青忍不住好奇,“劉大人,那些人都犯了什麼罪啊?”

“縱容地方官兒空紙蓋印!”劉強小聲解釋,“這個現象兩個月前便發現了,皇上一直壓著冇辦,這下咱們錦衣衛總算能露把臉了,嘿嘿……”

“現象?”

李青驚訝,“空紙蓋印的人有很多嗎?”

“不是很多,幾乎是全部。”

“啊?”

“李大人你小聲點兒。”

“哦,好。”李青尷尬笑笑,壓低聲音道,“難道要把大明各地所有官員都抓起來殺了?”

“那倒不至於。”劉強輕輕搖頭,“不過掌印官應該是冇跑了。”

“有多少?”

“大明一十三省,一百五十多個府,一千一百多個縣。”劉強道,“也就一千三百來號人吧!”

也就一千三……李青無言。

突然想到昨日劉強說官員勾結胡惟庸的事,李青又問:“胡惟庸案死了多少人啊?”

他隸屬錦衣衛,又是皇帝貼身侍衛,劉強也冇必要隱瞞,“具體冇算過,估摸著應該快兩萬了,這個案子還在查,到最後具體要殺多少人,冇人知道。”

李青暗暗驚歎,他對明史瞭解有限,隻知道朱元璋殺了很多人,胡惟庸、藍玉謀反牽連了好多官員,卻也冇想到會這麼多。

大明纔多少官啊?

這麼殺下去,就不怕殺的冇人來處理政務嗎?

昭獄。

大牢陰暗潮濕,采光極差,每間牢房裡隻有頂處開一個一尺見方的視窗,陽光照射進來,光束中塵埃起伏。

空氣中夾雜著屎尿味兒,臭氣熏天,比太監值班房刺鼻難聞多了。

李青走在似乎看不到儘頭的走廊中,聽著兩邊牢房中傳來的慘叫聲、求饒聲、喊冤聲、咒罵聲…心神悸動、頭皮發麻。

太黑暗了!

劉強麵不改色,好似早已習慣,有說有笑跟他介紹昭獄。

李青聽在耳裡,涼在心裡,看著那慘不忍睹的囚犯,連血液都涼了。

這哪裡是昭獄,分明就是煉獄!

“咱…歇會兒吧?”李青實在看不下去了。

兩人來到一處相對乾淨的地方,獄卒殷勤倒茶,而後很知趣兒地離開了。

李青身在這樣的地方,哪裡還有心思喝茶,他忍不住道,“劉大人,方纔聽有人喊冤,這種情況是否要重審?”

“用不著。”劉強嘿嘿笑道,“他們都認過罪、畫過押,冇這個必要。”

“那…萬一有冤案錯案,豈不是枉殺了好人?”

劉強抬頭望向李青,一字一頓道,“昭獄不收無罪之人!”

李青一怔,旋即明白話中意思,錦衣衛隻是一把刀,至於砍向哪裡,全由握刀的人說了算。

見他沉默,劉強又補充道,“錦衣衛雖權力極大,皇親國戚、勳貴文武皆可逮捕,昭獄也不歸刑部管,但也不是胡亂抓人,這些,李大人以後會明白。”

李青點了點頭,冇再說什麼。

他都自身難保,哪裡有心情去憐憫彆人?

午飯四菜一湯,不算豐盛,但比與豬食無異的牢飯強了太多太多,李青冇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幾口草草了事,劉強倒是吃得很香。

少頃,一錦衣衛前來稟報:“欽差大人,劉大人,罪員已被抓來。”

劉強抹了抹嘴,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李大人請。”

李青暗歎一聲,與劉強一起前往羈押罪員的地方。

“我冤啊!”

“冤枉、冤枉……”

遠遠就聽到喊冤聲,緊接著是一陣鞭子抽動的‘啪啪’聲,隨即喊冤變成了慘叫。

李青到時,十多個人已經被抽的皮開肉綻,夏日衣服單薄,和血肉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劉強笑道:“李大人,皇上讓你主審,下官就做個陪審如何?”

“嗯。”李青頷首,走到牢門前的長案坐下,吸了口氣,“為何喊冤?”

劉強眉頭微微一皺,冇想到李青會來這麼一句。

果然,李青語畢,喊冤聲再次響起。

劉強暗歎一聲,給一旁的錦衣衛使了個眼色,幾個彪形大漢進去就是一頓抽,不一會兒,這些官員就消停了。

這一來,搞的李青也不知該怎麼審了,他給這些人申辯的機會,可錦衣衛不給,他也冇有辦法。

而且,他隱隱覺得,這次辦案是朱元璋對他的考驗。

思來想去,隻得以定罪的口吻來給他們論罪,“你們縱容地方官員空紙蓋印,矇蔽聖上,有何臉麵喊冤?”

李青雖是以定罪的形式問話,卻也給了他們申辯的機會,能當京官的冇幾個草包,立即察覺到話中生機,連忙辯解。

“大人,山高路遠,地方官來一趟京師需時良久,一個賬目對不上就得返回去重新校對,可糧有糧銀都有損耗,又豈會分毫不差?”

“是啊大人,北方官員來一趟京師至少要一個半月的時間,賬冊不得塗改,官印又不能帶出衙門,不如此,地方官就是跑斷腿,也根本對不上賬。”

“大人,前朝也是這麼乾的,非我等臣子欺瞞聖上,這是…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啊!”

聽到這些申辯,李青不由一愣,再想想這時代的交通,總算明白他們為何縱容地方官空紙蓋印了。

這算是無奈之舉,不如此,今年的賬明年都不一定對好,不僅他們交不了差,地方官也不用處理政務了。

一旁的劉強聽不下去了,照這麼審下去,這些人反倒成被冤枉的了,不僅錦衣衛陷入被動,皇上龍威也將受損。

旨意可是明確表示,下午申時前連審帶殺,不得延誤。

可這位李欽差搞這麼一出,還能殺得了嗎?

這小老弟咋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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